康杜村、居安村、茅坡村……形形色色的城中村,成为考研的“蚁族”们奋斗的深刻记忆。在这些杂乱的城中村里,演绎着低成本的心酸、乐在其中的豁达。当青春终将逝去之时,城中村逐渐消失之际,“考研村”所承载的故事,终将湮没在城市拓展的进程中。
学生们在狭窄的城中村出租屋里看书备考
康杜村:西大边的“公寓”
一个电磁炉、一口锅,便是两位女孩的所有厨具,学习饿了的时候,她们会煮点粥、下包方便面充饥,之后继续看书。
7月29日晚10时,朱莹抱起考研英语黄皮书,从西北大学3号教学楼出发,回到她位于康杜村的住处。闷热的夏日,西北大学南门一街之隔的康杜村口依然红火非常,空气中弥漫着臭豆腐和孜然混合的味道。
朱莹走过一段热闹的路程,又接着向小巷子深处走去,这段路上安静许多,还算亮堂,偶尔会听见狗吠。
这一路上和朱莹同行的还有孙梦。两位姑娘都是西北大学2011级地理信息系统专业的学生。她们今年刚从学校毕业,面对去年考研的失利,两人选择了继续考研,成了大家口中的“二战”一族。
“毕业之后,学校的宿舍不能住了,我和莹莹7月初的时候就开始找房子,顺着这条巷子找了好多家,一方面想找个价格合适的,一方面又想安全。最后才找到了这家,房租是一个月350元,水费全免,电费一度一块三。”孙梦说。
她们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家名为“温馨宾馆”的小旅店。顺着幽暗的楼道登上阶梯,便来到2楼的住所。天井中,一眼便能瞥见隔壁加盖的7层楼,楼梯还颇为整齐。打开房门,一间8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塞满了各类物品:一根粘在墙上的网线挂着他们的毛巾和小衣物,两个小小的木质方格里放着女生特有的化妆品,一个纸箱子里凌乱地放着各种专业书籍。
孙梦是长安区郭杜镇人,2014年考研她报考了南京师范大学地理信息系统专业,进了复试,但因成绩略低没有通过面试。由于南师大复试时间非常晚,她错过了最佳的调剂时间,失去了重回西北大学上学的机会。当记者问及她“二战”的想法时,她略显腼腆:“自己不甘心,家里人又觉得女孩多上学是好事,不着急工作。”毕业后,她还是选择了离学校最近的康杜村,在亲近踏实的母校中顶着压力开始学习。
一个电磁炉、一口锅,便是两位女孩的所有厨具,学习饿了的时候,她们会煮点粥、下包方便面充饥,之后继续看书。好在她们住的这间房子有独立卫生间,生活稍显方便。
比起这些“二战”考研的学生,刘伟豪他们颇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觉。今年开学步入大四的刘伟豪、唐中迪、王卓尔是同班同学,今年暑假期间,三个人在康杜村找到了月租400元的房子。这间房子条件相对好一些,有独立卫生间,“重要的是还带空调,我们就图这个,宿舍夏天热的住不了。”刘伟豪说道。见到刘伟豪的时候已是晚上6时,刚从学府考研班上课回来的刘伟豪和唐中迪满头大汗,中午只能在上课的周围吃饭,回到康杜村8元钱的“台湾卤肉饭”管饱。王卓尔补充道:我们现在还比较轻松,没完全进入状态。过完暑假就回学校,还是学校住得舒服啊!
闷热的高温天中,头顶的吊扇嗡嗡作响,屋子里的纸张随之飕飕翻动。朱莹的男朋友已经保送到上海交通大学读书,2014年为了追随爱情,她报考了华东师范大学,但也未考中。来自安徽宿州的她清秀文静,但眼神中却透露着坚定、果敢。
朱莹每天8时起床,在门口吃个卫生条件不佳的鸡蛋灌饼,走路15分钟到西北大学的教学楼自习。中午12时便用还能使用的校园卡在学校食堂吃饭,午休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继续起来学习,直到晚上10时回住处。当被问及晚上走夜路是否害怕时,她倒是非常淡定:“这里住的考研学生很多,晚上村子里也热闹,安全着呢。”
毕业时,朱莹的所有物品由一个送水的大叔骑着三轮车送到了村子里,手中尚有些余钱,她便也没有向父母伸手。
采访结束时,已经夜间11时,记者从温馨宾馆向村口走去,沿途“考研公寓”、“圆梦宾馆”等小旅店络绎不绝,大都承载着考生们美好的愿望。
居安村:低成本的辛酸史
8平方米的房子,一米二的单人床,胳膊肘刚好可以搭到桌边的写字台,没有多余的家具。书包、书本、日常用品只能放在水泥地上。
谈起考研的原因,大家各有不同。但论起住的地方,表现得较为一致。“离学校近”,“房租可以承受”是绝大多数考研学生们的最终选择。这样的情况,在“专职考研生”中尤为如此。
像家庭条件还不错,又想在外面自己图个清静的学生,就会选择环境好的小区住。冬天不冷,生活也会方便很多。“我就是这样打算的,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教师小区,到时候可以和几个同学合租。如果实在不行,就在居安村住着。居安那儿的房子比较好找,主要是环境和人员构成复杂,说实在的,我并不是很愿意去那儿。”今年刚毕业的杨雪菲说道。杨雪菲就是“专职考研生”,在家里学习效率不高,加之因为已经毕业,学校也住不了。杨雪菲描述起他眼中的城中村:之前有同学在城中村住过,自然跟他们都有接触。那的生活条件真不怎么样,一层楼上住的人杂七杂八,打牌、喝酒的社会人员不在少数,丢东西也是难免。
8月3日,记者见到了去年从居安村里“考”出去的付强。刚见到付强,他就感慨道:“大家都把繁华的居安村戏称为‘居安国际’,夏天的村子更热闹。”付强不善言辞,性格略显沉闷。回忆起12个月前刚到居安村的日子,付强蹦出几个字:艰辛、心酸。
既艰辛,也心酸。2014年7月付强就已经预定了房子,9月开学的时候才搬过去住。房子大概8平方米,一米二的单人床,胳膊肘刚好可以搭到桌边的写字台,没有多余的家具。书包、书本、日常用品只能放在水泥地上。窗户,付强记得异常清楚,对它唯一的印象就是——关不严实,冬天冷风往里吹,没有暖气,冬天睡觉的时候都要裹着棉袄。“我那个房间没有独立卫生间。一层楼的楼道里都只有一个卫生间,水龙头和卫生间紧挨着,那凉水冻得人直打哆嗦。我每天都是早上回宿舍洗漱,晚上再回宿舍洗脚。居安村就只是晚上睡觉和偶尔学习用的,大多时间都在教室。”付强回忆。
“200出头。”是付强去年在居安村租房子时的市场价,他坦言自己看中的就是这个价格。远在辽宁的付强家里并不是很宽裕,父母每月的工资合计5000元左右,还要有一些生活开支。懂事的付强平时从不乱花钱,读研也是他从进大学那天起就有的计划。“我看中了城中村的低成本,想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利益,不愿给家里添负担。”付强说着。
茅坡村:记录逝去的青春
考研时,西安市到处都买不到的浙大版概率论在茅坡村能轻松买到;过生日时在土菜馆100多元就能请几个好友吃顿好的;和女友牵手逛街,茅坡村的小饰品也是琳琅满目。
8月5日,已经是西安万科城小区业主的王英朗很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2009年,万科城所在的土地还是陕西师大学生们津津乐道的“茅坡国际”,这个以铁皮屋商铺为特色的村子,承载着王英朗太多的记忆。考研时,西安市到处都买不到的浙大版概率论在茅坡村能轻松买到,过生日时在土菜馆100多元就能请几个好友吃顿好的。和女友牵手逛街,来茅坡村买小饰品也是琳琅满目。
2009年7月,王英朗考北京某名校失利,47分的英语成绩让他即使总分352也调剂无门。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背着行囊回家、工作、远去,他原本坚定的“二战”信念也渐渐动摇。平素里交情颇好的宿管阿姨,得知他想多住几天,勃然变色:“我就是个打工的,你住在这里,让我怎么跟后勤集团交代?”顶着烈日,他在茅坡村买了个手拉车,准备搬家。那时候的房价比较便宜,100元一月。“在4层的一间房子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很旧的破桌子。墙上依稀写着‘有志者事竟成’的格言。想着要在这里‘二战’考研,我当时心里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只想哭一场。”王英朗说。
的确,考研有太多变数。2014年,全国研究生报名172万人,但时至今日,研究生录取率依然低于40%,34所自划线的名校竞争更加残酷。几年的辛苦努力,换来的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令人确实难以接受。王英朗所庆幸的是,他最终没有住进“考研村”,和众多怀揣考研梦的考生一样艰难努力。正当他准备定下茅坡村的房子的时候,之前考试的一个单位向他打来了录用电话。“那时候,下午的夕阳刚好打在房子的窗户上,明亮灿烂。”王英朗回忆。几经周折,2011年,王英朗一边工作一边复习,考上了研究生。如今,他事业步入正轨,硕士已经毕业,住在自己买来的房子中,回忆当年的少不更事。
随着社会发展,形形色色的城中村也会逐渐消失。“考研村”所承载的故事,或多、或少,都将逐渐湮没在城市拓展的进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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