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留学生是幸福的,不像早先几代留学生,父母花钱送出去后,学费、生活费大多靠自己挣。父母在送我们出国之前,就已经把学费和生活费准备好了,打工的目的在于赚零花钱。我去澳大利亚留学的大半年时间里,除了学习和领略当地风情之外,一直没有想过要找一份工做。这次在国内舒舒服服地过完一个月的假期,我重新回到澳大利亚,安顿好学习和生活以后,就开始寻找工作。
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常教诲说现在国内就业压力大,竞争激烈,要不断充实自己。其实,国外竞争同样激烈,一切凭真本事吃饭,连做咖啡、当保安、修水管都得持照上岗(拿执照之前还要花钱培训)。我的一位同学因为有当地朋友出担保信,才找到一份钟点工做。就连最普通的工作———端盘子,也不是容易找的。洋人餐馆给的薪水高,可是几乎不请中国人;中国餐馆薪水不高不说,由于大多是香港人经营,顾客也以香港及东南亚人居多,招工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会说粤语,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障碍。洗碗工和厨房杂工是不请女生的,因为这些活连许多男生都吃不消。有一次和朋友开车出去玩,经过一个大农场,正是采摘草莓的季节,农场需要请人。可是我考虑离市区太远,交通不便,估计一天挣的钱还不够付汽油钱,也就作罢。
幸运的是,在房东介绍下,我在房东朋友开的一家西餐厅找到了做工机会。餐馆老板是一对华裔夫妻,因为做的是西餐,店里也没请过中国人,但是善良的老板半试半请地让我留了下来。餐馆里的员工都是女生,一位自称“公主”的厨师来自新西兰,还有三位当地人。西餐的种类繁多,光是做三明治就有40几种原料,厨师每天做的面点用料不同,名字也不一样,还有沙拉、饮品,很多是我从没见过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能做一些打下手的活,比如收盘子、擦餐具、帮厨师配菜。这些活看起来简单,可对于从没做过工的我来说却是挑战。西餐用的盘子又大又重,刀叉也要擦得铮亮,连手印都不允许有。记得第一天用切肉机,我手上就磨出了两个泡。店里有一位叫阿琳娜的员工,挺着怀孕9个月的肚子,做起活来却比我还利索。还有一个叫卡罗琳的当地小姑娘,年纪虽然小,做工也比我强许多。说起来很惭愧,比比过4周就要生小孩的阿琳娜,再看看16岁的卡罗琳,难道连孕妇和中学生能干的活我都不能胜任?好在老板通情达理,知道我是第一次做工,原谅了我的很多差错,有空的时候还会教我怎么做。老板娘也安慰说,这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使我有了信心。我干了近一个月,现在不忙的时候开始做一些前台的事,遇到不懂处,就问一旁的卡罗琳。
我从刚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不仅学会怎么做三明治、面包卷,更重要的是学会了怎样看待自己、看待生活。从产前坚持上班的阿琳娜身上,从小姑娘卡罗琳和老板夫妻身上,我学会了一种生活态度:每一分收获都要付出一分甚至更多的辛劳。
在我就读的学校,当地同学几乎都靠自己赚生活费,很多中学生也在课外打工。房东12岁的女儿周末到自家店里帮忙,已经存下了不少钱。在澳大利亚,孩子16岁成年之后开始在经济上独立,很多孩子还搬出去独立生活。我的一位韩国朋友,爸爸是银行行长,可他在澳大利亚学习期间也靠打工赚生活费。他爸爸很有钱,经常出国度假,对他却“很小气”,认为一个成年人特别是男子汉,就应该花自己赚的钱。想想自己以前在国内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到了成年,可无论心理还是生活仍旧处于青少年时期,经济上全依赖父母,甚至还常常对妈妈“不知道赚钱辛苦”的训导不屑一顾,认为花父母的钱理所应当,却忽视了“劳动”、“独立”的价值和意义。
在做工的过程中,我也体会到“诚信”、“勤奋”、“理解”的重要性。有一次和老板聊天,他说,之所以会破例留下我,是觉得我比较诚实。餐馆里的活即使请本地人做也不可能马上上手,需要一段时间学习和适应。老板先前也请过一些人,那些人不是偷懒就是偷钱,找一个可靠的员工对他来说也并非易事。因为诚实,我得到了一个机会,因为努力,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更因为彼此之间的理解,我享受着这个机会。
很多朋友羡慕我现在的工作,也希望能在西餐厅做工,可又望而却步:英文不过关。确实,面对一起工作的员工,面对顾客,英文不过关的话是难以应付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有些手足无措,主要是看不懂菜谱。但世上无难事,关键要用心,很多东西第一次不明白,第二次就记住了,再留意其他员工怎么说怎么做,自己也就慢慢学会了。打工时胆子也要大。有一次顾客来吃饭,老板娘在一旁鼓励我上前服务,不要怕。小姑娘卡罗琳也总是在不忙的时候让我帮客人点餐,然后站在一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