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一个地方,那种跨越千山万水后的陌生感和孤独感还是迅速包围了我。走在陌生的街头,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刺激异常敏感。交通信号灯一直响个不停,路上的人五颜六色奇装异服,空气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味道。我还总觉得有人在审视我,仿佛在说:“看这个新来的!” 现在的我,想想半年前对一些道路、建筑和橱窗什么的保留的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排斥,总觉得好笑和幼稚。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被审视或是被关注,我已经成为其中一份子,混在人流中,且行且止,自由自在。
记得在多大上第一节课,那是一间标准的大讲堂,一屋子的外国人,一个谢顶的教授,还有那种美剧中见识到的走廊中的小柜子,构成了我对学习的第一印象。正当我要火力全开准备开讲英语的时候,却发现英语已经退化成第N语言说不出来了:自己说的别人听不懂,别人说的也要重复很多遍。尤其是当两个外国人讨论的时候,那种无助感会让我质疑之前学的英语都到哪里去了。谢顶教授开口说话了,讲课的内容更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各种博弈论、国际理论和客套大话,我听得一愣一愣,坐在那里的三个小时,仿佛做梦一样,声音似有似无。回宿舍的路上,脑袋和脚步一样地昏昏沉沉。
出国之前,觉得自己来到这所学校就可以变得学术和一本正经了,但事实却又一次打击了我。当面对一天数十页而且满篇都是陌生词汇的阅读,或者是小组讨论而且小组成员还是辩论好手,或者在课上讨论5分钟后即兴演讲的时候,自己那份早已沉睡了4年之久的学习激情却好像加满了汽油而没加润滑油一样有劲儿使不出。还记得当时每日为看不完阅读、听不懂讲课而给妈妈念叨,甚至委屈到有哭气儿,总感觉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啊。理想中的我,应该是义气英发,舌战群儒,挺直脊梁,畅游书海的!
说到和班里同学的交往,也是循序渐进的。刚来,总想对人表示尊敬,不知为何就把自己摆成了小弟弟的角色,张口闭口sir或者mam。记得有一次找厕所的时候,走过一个转角,撞上一个络腮胡子、身形魁梧的外国人,下意识地用自感很标准的美语问:“Sir, where is the man’s room?(先生,厕所在哪里?)”后来才知道那家伙竟是同班同学,他耸耸肩,幽默地说:“Don’t call me sir, haha. That is too big!(别叫我先生,鸭梨山大!)”
外国人都热爱去酒吧和办派对,半年来,不知道他们办了多少次狂欢的派对。周末去多伦多郊外的农场,凌晨在酒吧买醉,都是常态。原本以为自己的交友能力没有任何问题,和这些外国人打成一片是迟早的事情,但这半年来,我算是真正看得清楚了,虽然表面上热乎异常,真正内心里能做哥们和闺蜜的人少之又少。文化差异的事情真得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大得多,大到政治观点和意识形态,小到看人的眼神和讲话的语气,或者是闲暇时间到底去酒吧还是去健身,都是差异所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不会逼迫自己凌晨去酒吧然后举着酒杯在嘈杂的环境里用吼叫的方式和人“交谈”了。
这些文化的差异,我始料未及,也不愿接受了。现在的宗旨是:怎么舒服怎么着来,都说留学是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但我觉得留学更像是爬山。每个年轻人,不管是追逐梦想还是随波逐流,面对横亘在面前的众多山峰,总想攀爬最高或者最诱人的那座,即使山后面的风景可能并不美丽,但依然义无反顾,只为了年老后什么山也爬不动的时候,不会后悔当初没有一睹山后的风景。
可事实是,当我们爬上了各自不同的山峰后,山后的风景似有似无,美丽虚幻,仿佛不走近些仍看不清楚,而这座山峰的峡谷过后,又是另一座山峰。我们只不过为了能见证我们所憧憬和幻想的美景,就义无反顾地继续上路,跋涉过峡谷,攀爬过山顶,去继续征服下一座山峰。身边的景色很美,但欣赏此情此景的人只有自己,也总坚信更美的景色仍在下一座山峰的后面。
纵使风景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也已经不舍得再回去了。于是,我们就这样,越走越远。
也许在若干年之后,在爬山的过程中遇到了生命中的伴侣,便停下了奔波的脚步,在路过家门口的那条河的上游或下游,建立起自己的住所,不近不远,只是一怀热情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