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邀请,让我作为车培根先生中国学生的代表,写一篇文章来纪念车培根先生的正式退休。作为韩国放送届的著名教授和学者,车先生的门生满天下,其中社会精英、栋梁之才比比皆是,而且韩国教授的退休仪式更是一件非常隆重和庄重的事情。因此,我一边觉得非常之荣幸,另一边又心怀忐忑,生怕自己辜负了先生和韩方的美意。本想推辞,但作为中韩友好协会理事的我,想起先生对我的教诲,于公于私又都应该尽一份心意,于是勉为其难,写了这篇文章,来聊表我对先生的尊敬和感激之情。
一个人一生中有很多老师,也许最重要的就是启蒙老师,让我们学会用知识、解除蒙昧,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车先生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第二个启蒙老师。初到韩国时,我完全不懂韩语,就像一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婴儿。虽然进入大学开始正式学习专业课程之前,我已经学习了一年的韩国语,但国立首尔大学作为韩国排名第一的综合性大学,它的治学严谨是举世闻名的,而且教授们的水平更是非比寻常,况且我虽然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却缺乏新闻传媒的理论背景知识,因此越发困难重重。而车先生似乎非常了解我的处境,总是在课余时间或者通过电话或者电子邮件,询问我的学习情况,关心我的生活,了解我的需要,不仅为我送来如父亲般的温暖,更让我体会到了韩国民众的热情和友善,也让我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全新的环境,为中韩两国的民间交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记得到了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因为毕业论文的重要性和难度,车先生提前一年开始便让我开始准备论文的范围和题目。先生的家离学校很远,一般情况下,先生只是在有课的时候才来学校,而那段时间先生却经常来到学校,与我讨论论文的提纲等问题;而我也为了不辜负先生的关怀和期望,专门回国,用一个月的时间走访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朝鲜语广播的负责人、编辑、主播等人,搜集到了相当多的一手资料。回到韩国后,又有针对性地采访了相当多的韩国年轻人,收集到他们对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朝鲜语广播的印象、看法等资料。论文写成后,先生不仅为我修正专业知识方面的问题,就连文法和措辞都为我仔细修改,让我深为感动,不仅感激先生对弟子的厚爱,更加敬佩先生对学问的严谨的态度和治学上一丝不苟的精神,这些都对我后来处理各种问题的态度产生了积极影响。而我的论文也终不负众望,被当时审查论文的教授称为“历年来我们看到的最好的硕士论文之一”。
毕业之前,我和另一位中国留学生应邀来到车先生的家里做客。先生的家远离首尔市区,背靠着山,遍山长满了栗子树。据先生说,栗子树开花的季节里,到处都充斥着花香,秋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板栗。屋子正面的开阔地,是一片农田,被先生开发成了一片稻田,现在由先生和一位雇来的农夫一起耕种,边上还有菜地。先生说现在他和夫人的饮食基本自给自足,而他也真正过上了晨闻鸡鸣、夜闻狗吠,稻花香里听取蛙声一片的生活,白天是一个脚踩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夜里他是钻研学问立书著说的学者教授。
先生给自己的书斋取名为“囊萤堂”,正是取自古人“取萤入囊,晓夜彻读”的用意,让我这个中国人都不禁汗颜。先生出身于儒学世家,据他说他的名字来源于《大学》,所以注定了他要从事教育工作。在先生的书斋中挂着一块匾,上书“培根达支”。日本江户时代的大儒三宅尚斋创建的书屋中,就有培根堂·达之堂,按尊卑、长幼、才德划分生徒。据日本天木时中(1697~1736)《讲堂成,上先生文》,《日本道学渊源录》(抄本)卷四中所言,“使巫医农工及浮躁生徒,就培根之中,一学修身之大法。使大夫士以上,及巫医变为士者,及小学涵养有素者,就达枝之中,以穷义理之精微”,这不正是先生人生追求的写照吗?现如今,看到先生似乎看到了那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而我似乎成为了那个偶然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
先生的退休对学生们来说,也许是个损失,但对于先生来说,也许会像中国的冰心老人一样发出这样的感叹:“人生从八十岁开始!”谁知道呢?(文艾曙光)
来源:留学生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