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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一生是如此平凡,就如同一棵小草,在鄂东农村广袤的田野上,默默无闻而又坚韧顽强地生存着,最终又归于她劳作一生的田野——
母亲,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妇女。从我记事起,一年到头,母亲总是忙忙碌碌的。由于父亲长期在外工作,家庭的重担就全压在了母亲羸弱的肩膀上。白天出工挣工分,晚上回家还有做不完的家务活,记忆中的母亲经常累得满头大汗。
母亲1米6的个头,干起农活来是村里数得着的行家里手。每年农忙时节,生产队里割麦子,别人割一垄,她能割三垄连许多二、三十岁的精壮小伙都不得不服输;腊月里上山砍柴禾,她的担子有时连男劳力都扛不动。
岁月流转,我们兄妹几个慢慢长大了,母亲也渐渐老去。进入了更年期的母亲,变得更加爱出汗,每次睡觉醒来,衣服、床单都是汗涔涔、湿漉漉的。母亲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不好,时不时会发些无名之火。那时,我们都不懂什么是更年期,只是望向母亲的目光,忍不住怕了起来,总想走出去,早日脱离母亲的庇护。后来,我和弟弟相继入伍,走出小村庄,走向外面精彩的世界。如今,弟弟已转业成为一名公务员,而我还在部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母亲不知道孟郊的诗,但却丝毫不妨碍她把对子女的牵挂一针一针纳进鞋垫、缝到衣服里,然后再寄给远方的我们。考学、提干、参加工作,随着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在部队的工作也变得越来越忙,我像一只永远不能停下的荆棘鸟,很少在母亲的身边驻足停留。有时候连回家看看母亲,都成了一种奢望。虽然后来调到了省城,但母亲因为怕打扰我工作,从来没部队看我,她一生走得最远的路就是到过县城。
2003年的一天,我正在恩施出差,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母亲因突发脑溢血正在医院抢救。等我风尘仆仆赶到时,病床上的母亲已是弥留之际了。那几天,我寸步不离守在母亲床前,心里万分悲痛却只能装作坚强。10天之后,就在清明节的第二天,母亲终究还是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了。
母亲没有文化,也讲不出深奥的道理,但她经常告诫我们,做人要忠厚,处事要公道,要凭良心做人。母亲出殡时,全村的父老乡亲都来了,大家忙前忙后,张罗着帮我们送母亲走完了最后一程。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算起来,母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10年了。三千多个日夜,多少次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每年过年,一家团聚时,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我们常常忽然沉默了下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的音容宛在,而我们却再也不能替她擦一把汗、端一碗水了。母亲的生命就这样随着汗水一滴一滴、一点一点流逝了,付出了多少辛劳、埋藏了多少青春,只有那些洒落于尘土的汗滴知道。
10年来,那些金黄的麦浪,晶莹的汗珠,还有母亲手中挥动的镰刀,在我的脑海一幕幕地闪现。时间过滤了劳作的苦涩,留下的记忆恍如米勒《拾穗者》中优美的田园风光,而母亲额前细密的汗珠,在阳光照耀下,是那样的晶莹璀璨、光芒四射,在梦中一次次眩晕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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