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某度假酒店的屋顶游泳池,新加坡的经济繁荣和环境优美举世闻名
新加坡人一向以高素质著称,他们相信以高薪供养的公务员有责任且有能力为自己的生活保驾护航。教育、住房、育儿、养老,看似低福利的新加坡政府其实对本国国民极为慷慨,只要你能够认真遵守既定的秩序。
在这里,“规矩”二字就像一条快车道,只要你遵守规则,这里就有任君驰骋的空间。
代价的书写太沉重,他们选择沉默的服从
很多人聊到新加坡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该国无处不在的威严法律和随时罚到人倾家荡产的罚款制度。在新加坡,因一些逾矩行为而遭罚的事情屡见不鲜。数月之前,一名女学生在地铁站里使用立柱的电源为手机充电,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勒令其停止;随后这名女生被告上民事法庭,并处以400新币的罚款。最近,几名17岁少年在大巴窑(新加坡历史最悠久的住宅区之一)附近的政府组屋上乱涂乱画,警方随即将其逮捕,涉案几人即将接受监禁以及闻名世界的鞭刑。
新加坡的规矩看起来简单又粗暴。但真正与新加坡有了亲密接触后,你就会发现法制严厉的妙处:你可以在凌晨2点钟给校园保安打电话投诉楼下有人醉酒吵闹,保安便会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并将其驱散;政府要求租房中介不能同时与屋主与租客联系,两端必须各有一名政府挂牌的中介进行交易,否则政府不会承认合同的合法性;相关部门甚至还会要求所有出租屋的冷气机必须进行三个月一次的清理与维护工作……
在学术领域,制度的威严同样让人凛然:在公立学校,一名学生如果出勤率低于75%的话,他便会收到教育部门的警告,如果低于50%,教育部门则有权勒令其退学。
法令严苛、法不容情,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新加坡的枷锁。当然,也有人会对其大加赞扬,认为极高的行政效率保证了社会秩序。在种种“理中客”的讨论背后,新加坡人何曾没有想过可以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但南洋大学创办者陈六使、被关押在圣淘沙岛上的大学教授等人的遭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里的国民们:“代价”二字写得并不轻松。既然有办法能够让生活有条不紊,人们更愿意选择去服从而非顽抗。“严刑峻法”的伤害,他们能忘的、该忘的,就有意识地忘记了。
外来户渗透进生活,他们报以无奈的妥协
如何改良社会秩序,使之益于国计民生,这是新加坡的上层人士持久关注的问题。新加坡的高官并不是古板守旧的官僚,相反,这些精英颇有意愿去引进并发展外界的商业模式、生活方式。
2005年,新加坡人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这个国家需不需要以博彩业来拉动经济。新加坡限制赌博,永久居民和公民进入赌场需要缴纳100新币的入场费;而其他身份人士,例如游客、工作人员、学生则可以免费入场。此外,按照规定,赌场可以将某人加入禁赌名单,以防嗜赌成性。这一实行了40年的禁赌令,最后被时任总理的李显龙予以解除。
李显龙的撤禁举措虽然背离了其父李光耀治政的一贯思路,却被时间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时至今日,从政府的角度来看,引入赌场着实是最为成功的投资之一:由博彩业引出的其他旅游产品每年成功吸引了近千万的游客;遍布在赌场中的各国劳工也将劳动所得成功交还给了新加坡。
几乎在所有的大都市,外来人口与本地规则的冲突都是绕不开的话题。在新加坡人看来,游客与自己的世界并无太大交集;有了旅游收入,他们可以坐享就业机会和政府的各种福利政策。但在新加坡的外国人并非都是游客,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乐观。
部分新加坡人对中国人的态度用恶劣形容并不过分—富裕起来的新加坡人急需建立牢固的自主意识,他们只希望自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富国国民,并尽量与那些漂洋过海下南洋的先祖保持距离。是高速发展经济,还是停留在过去美好的幸福时光?新加坡人选择了后者。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一些事情上妥协。
5月中旬,在碧山的一家麦当劳里,一位中国女子将滚烫的咖啡碰倒,咖啡洒在了邻座的一名男子身上。男子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只用纸巾按压被烫部位。邻座的女子目睹了事件后随即递上自己盘中的纸巾。而碰倒咖啡的中国女子则一直在电话里谈笑风生,并未表示道歉和致谢。这则新闻只是诸多外来人无法融入本地社会的一个缩影。必须指出,这种和谐的场面并不多见,更多时候,外来人和本地人的矛盾冲突无法避免。
这种情况下,政府必须在政策上展示其自身的公平,并以上帝视角去评判勘误,将不和谐因素剪除。以中国留学生为例,如果他们遭遇针对中国、中国人的歧视言论,可以在第一时间报警保护自身利益,警察会秉公执法,施害者将受到道歉、罚款等不同形式的处罚。因为新加坡是多种族国家,不容忍任何形式的种族歧视是政府的底线。
虽然这样的处理思路被诸多公民批评,认为政府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并没有顾及国人的利益,但在外来人口的冲击中,本地人已学会了淡然面对这种矛盾,坚守自己的行为准则。一个秩序井然且文明水准较高的社会的确有这样一种同化外来事物的能力。久而久之,外国人发现,以相同的行事标准来要求自己并不是件难事,虽然他们无法真正融入当地社会,但至少可以从表面上做到尊重新加坡的社会习惯,而这些习惯在大多数时候是文明且得体的。
新加坡佛牙寺龙华院里,敬香拜佛的信徒,在新加坡,我们能发现很多中国大陆见不到的传统文化遗留
现代与传统狭路相逢,他们犹豫或去或留
新加坡人一直在尝试着用不同的视角去审视外来人口。有人在马航事件的新闻评论中说:“这些马航乘客家属应该学会接受命运的安排,而不是一味闹事。”而在小印度骚乱事件后,也有人认为:“中国劳工表达意愿的方式是集体静坐抗议,而来自南亚的劳工却和这百年不遇的暴力事件联系了起来。”显然,部分新加坡人很清楚,现在的外来人口就像自己的父辈一样,漂洋过海不辞艰辛地打拼生计;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自己拥有了这个小岛就拥有了一切,只想过自己简单的生活。
在南洋华人生活的地方,我们能发现很多中国大陆见不到的传统文化遗留。在新加坡这样一个高度现代化的国家,华人依旧保持着对传统的敬畏:政府组屋楼下均摆放有诸多焚烧点供人们焚纸祭祖;太极拳、太极剑、书法、国画等补习班遍布全岛;种种道教拜神仪式一应俱全;就连春节的公共假期也要比其他节日的假期多出一天。
但毕竟传统是一种过于虚幻的存在,华文在新一代新加坡人眼中不过是一门不好拿分且用处不大的课。在周遭穆斯林国家的环绕下,对先祖的追思或许仍是其获得信仰力量的重要途径,但新一代的新加坡人对于华人传统的认同感正在逐渐被文化产品削弱。
在信息时代,富裕的新加坡人可以在第一时间获悉世界每一个角落正在发生的细节,但他们却很难从身边感受到变革的力量。他们对许多中国人的行为颇有微词,却对同宗同源的事实无力反驳。与此同时,他们认为自己能够通过手中的选票来限制外来人口的数量,并借助英语与收入的优势不停地移民到澳洲和北美。所以,走还是留,谁走谁留,这种问题新加坡人讨论起来根本没有尽头。
留学精英将家园变战场,还有几人在矛盾中坚守
对于留学生,新加坡人的心态有点矛盾。一方面,他们想留住优秀的人才使之为己效力;另一方面,留学生的就业问题又让他们深感棘手。
从目前的形势看,留学生就业已经成为新加坡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就中国留学生的情况而言,公立院校本科生的就业形势要远强于硕士研究生。以专业区分,程序员想在当地找到工作较为容易,而其他诸如生物、化学、物理等学科的就业形势不容乐观,至于文科专业那就得拼人品、碰运气了。
新加坡政府在人力资源部的网站上列出了接受程度较高的大学名单,中国大陆高校只有99所榜上有名;在南洋理工大学(NTU)和新加坡国立大学(NUS)的网申系统中,默认在选择菜单里的中国高校不足30所;在实习签证的名单中,获得认可的大陆高校更是只有8所。随着公立学校开始削减国际学生数量,在未来,这种以学历筛选人才的机制只能越发残酷。
留住国外最优秀的人才,许之以期望中的高薪、完美的生存环境、移民的机会,新加坡已经成为中国留学生们比拼实力的“战场”。但新加坡的年轻人没有离乡漂泊的心思,大部分20多岁的年轻人仍然会按时回家,以家庭为重。在围观了好多年之后,新加坡人发现情况不妙:大陆学生不但华文一流,有些人的英语甚至更胜过本地人一筹,且口语没有严重的口音;太多人愿意牺牲生活品质、变身成工作狂;他们孤身一人,没有家庭,没有家规,没有传承自祖先的家庭观念。
近乎无情的选拔机制将赴新深造的优秀人才留在本地,对部分新加坡人来说,他们仍愿意接纳这些高学历人才参与社会竞争,毕竟这是一个政府、当地人、外国人三赢的局面。不愿离开故国的人只能接受当下的变革,在竞争的浪潮中逼迫自己前进,在矛盾中坚守着自己的国家意识。他们幸福地摆出种种数字与法令并告诉世人:“我们真的很幸福。”
所以,新加坡是一个纠结的岛国。它在不信任中寻找依靠,在对传统的剥离中标榜根骨,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坚守着脆弱的价值观。新加坡人用焦急的心态迎接这个开放的世界,却又忙着用那些光鲜亮丽的霓裳筑造藩篱。新加坡人说自己很幸福,你是信还是不信呢?